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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土精神

他們沒有富爸爸或高學歷,卻能做到市場老大,因為他們都有本土精神


有一種企業,我們稱之為「台灣土狗型」企業,他們發跡於鄉間、白手起家,有的是硬頸求勝的精神,遇到困難時,他們說:「體力不足,我就用毅力克服,能力不足,就用時間克服。」就這樣,他們躍上國際舞台、讓創投爭相入股……


一月二十二日,日本最大創投——野村證券旗下JAFCO ASIA創投,掌握十億美元資金的日本副社長Tomio Kezuka,一下飛機,拜訪完太陽能股王益通後,立刻驅車前往新莊,他的座車經過市區的水果攤,拐過一個大彎後開進小巷,來到信錦企業。

這是家股本只有三億元的小公司,董事長、總經理的學歷分別是雲林揚子國中、嘉義過溝國中。三十九年前,他們身無分文,如今,卻成為全球最大液晶顯示器(LCD)樞紐的第一大廠。全球平均每十台液晶顯示器中,就有一台背後裝有他們生產的樞紐。這個在模具業界有「小鴻海」之稱的公司,去年每股盈餘十元,目前股價高掛一百七十八元,創投爭相以高價入股。

投資新標的:沒有富爸爸、高學歷 在鄉村角落耕耘,做到市場老大

不止信錦,去年十二月底,發跡於鹿港頂番婆的橋椿金屬,其台中總部最近也常出現一批批西裝筆挺,拿著記事本不斷抄寫的創投經理人,從高盛、AIG、瑞穗銀行、昆仲基金等都南下拜訪。這家公司董事長楊正發六十二歲,只有國小畢業,但他們卻是全球水龍頭鋅合金零組件最大業者,美國平均每兩個水龍頭外殼,就有一個是他們製造。過去一個月裡,他們已經婉拒五家國內外創投入股。

上述這幾家公司都從傳統產業起家,生產的是不起眼的零組件,從模具、輪圈到水龍頭,老闆學歷從小學到商專,為何能讓創投業者捧著資金排在門口等投資?

信錦、巧新,不是特例,而是近一、二年來台灣新興的投資趨勢。

過去十多年,台灣創投都聚焦往高科技公司尋寶,然而,在大陸興起、台灣經營環境轉趨惡劣等環境下,高科技可投資標的日漸稀少,難得出現的績優公司,卻選擇到國外掛牌,如奇景光電。根據統計,民國九十五年企業在台灣新掛牌上市僅有十一件,是兩年前的三分之一,而九十五年在香港新掛牌上市的台灣企業有七件,是兩年前的三倍。此外,富士康到香港掛牌、聯電大減資等事件都顯示,昔日創投眼中的「科技綠洲」正逐漸乾涸。

就在此時,另一種類型的企業興起,他們攫獲了創投業的目光。在投資界多年的JAFCO ASIA創投董事陳一正觀察,這些企業有五大特色:

一、創業者或團隊,學歷都不高,甚至是黑手、小業務出身。
二、他們都從不起眼的傳統、零組件產品起家。
三、他們在原領域都耕耘了十年、甚至二十年以上,擁有扎實的藝匠精神。
四、他們出身本土,現在卻已打進全球供應鏈。
五、他們都從核心技術升級,或轉型到科技業,找到成長的契機。

這些企業老闆既沒有富爸爸,又沒有高學歷,相較許多科技業團隊來自國外名校,一設立就在科學園區,享有政府的租稅優惠等等,這類企業在貧瘠環境,苦幹實幹,歷經環境長期淬煉後,終於找到機會,將自己嵌入全球的產業價值鏈中。

與高科技業相較,這類型企業的獲利穩定,成長性甚至不比高科技業低。「本土企業是新浮現的板塊,創投就等於在沙漠中看到一塊綠洲。」陳一正說。

本土型企業:從鴻海到大立光電 聰明善戰,能和大它三倍的敵人搏鬥

而這種企業,我們把他稱為「台灣本土型」企業。這些本土型企業不喜歡曝光,低調、沉穩的在角落掘金。

就像五十四年前白手起家的台塑,三十三年前的鴻海,在風沙吹襲的土城,以及二十年前藏身在台中工業區的大立光電,他們赤手空拳打天下,花了十年以上,終於成為Dell、Apple和新力等一流大廠的供應商。

而信錦,則是近幾年才步上國際舞台的本土企業。兩個國中剛畢業的窮小子,從雲林北上台北,在上千家模具廠聚集的新莊學做工、討生活,二十八年過去,旁邊的模具廠一家家消失,卻只剩下信錦屹立不搖。他們生產的只是小小的樞紐,卻可以撐住重達三至五公斤的LCD顯示器,甚至輕輕一撥就可以左右調整,去年營收二十三億元。不但存活下來,而且越發強壯。

本土特質:苦幹耐操、全年無休 市場嗅覺超靈敏、不達目的不放手

信錦董事長陳秋郎,自從二十三歲成立公司後,幾乎過著沒有假日的生活,當別人上舞廳時,他則拿著一本小冊子,在旁記下合作廠商的每一個特徵,「這個採購大仔,是愛喝燒酒、愛博筊,還是愛查某,纏到尾,他會讓你做產品」。一回家後,馬上整理,甚至打電話進一步獲取市場資訊。靠著苦幹精神,信錦也從最傳統的音響模具,跨足光電業。

除了苦幹精神,台灣本土嗅覺靈敏,可以聞出空氣中若有似無的野味,就像是藏身在新竹的州巧科技。他們原先做的是傳統家電的沖壓件,但這老闆卻抓住LCD市場起飛的機會,從中挖掘商機,成為台灣最大LCD顯示器背板框架廠,獲利在九十五年暴增六倍,順利轉入光電業。

過去,LCD顯示器的框架必須將一片正方形的鋁板壓合後取其周邊框架,中間會產生一大塊廢料,州巧卻開發出L型支架背板,有效降低面板廠商三成以上的成本,抓住這簡單的創意讓州巧賺進第一桶金。

而在中和環球購物城旁,熱鬧的市集裡,也藏著國內第三大筆記型電腦電池組、光碟機、硬碟連接器的公司——凡甲科技。九年前,他們抓住筆記型電腦將光碟機、軟碟機整合成一體的商機,設計出可以讓系統廠省下五個連接器的產品,而鯉魚躍龍門。

除了耐力、敏銳的嗅覺外,本土企業最大特色就是其不放手的韌性。不到手絕不放棄,就跟隱身在斗六的巧新工業一樣。

成立在稻田中央的巧新,原來只是一家「打鐵鋪」,從一間磚房加上一個貨櫃屋開始,夏天沒冷氣,鍛造的溫度又高,一進鐵皮屋裡,熱到肉都要黏在椅子上。但「我要把巧新做到世界級」,只有國際商專畢業的總經理李明和,不甘心局面只能如此,他把目標設定在高技術的汽車鋁合金鍛造輪圈。

然而,一個輪圈要通過認證,必須經過六年。李明和深知,「我先天不足」,不止他學歷不好,就連公司的地點都在偏遠的雲林。而他的對手,除了台灣上百家的同業外,還有美國、匈牙利,規模都在它的數百倍以上。這是場螞蟻搏大象的戲碼。

但是,「體力不足,我就用毅力克服,能力不足,就用時間克服,」簡單的信念,讓他撐過六年的赤字歲月。

本土信念:自知先天不足 拚到兩度心肌梗塞,仍不罷手

在投資上,為了進軍這一市場,巧新在營收只有三億時,投下十五億買設備。一跨入這市場,「精密」最重要,為了滿地檳榔渣、維士比的打鐵鋪徹底轉型,李明和花了半年的時間,每天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兩點待在公司,緊盯細節,甚至連兩次心肌梗塞,倒在辦公桌旁,送醫院做支架,「有一次還在美國,好貴,花了我一百七十萬,台灣只要十幾萬就好,」他笑說。

就這樣,六年前,原本三天生產一個鋁合金輪圈,現在,他們二十二秒可以產出一個輪圈,一天四千個輪圈從斗六,送到全球。現在新員工一進巧新,必須先經過八週訓練,早上八點升旗上課到晚上十點,就像是拿碩士論文一樣,兩個月後提出報告書指出缺失及改善建議,由主管評審。

從一個吐滿檳榔渣的工廠,現在巧新的作業員甚至會寫報告、做研究。李明和說,「我想把巧新帶上世界級大廠,等我把身分證繳回去時,也比較對得起自己,」韌性、拚了命的執行力,小鐵鋪也可以躍升國際。

本土精神:低看自己、高估目標 把最簡單的事做到最極致

對這些本土型企業來說,老天爺沒有給他們什麼好的禮物。然而,「沒有禮物」,其實就是一種禮物。當他們清楚認知自己「別無選擇」時,事情變得很單純,他們必須孤注一擲。而且,他們比任何人更懂得謙虛,做任何事都比別人更戰戰兢兢,付出更多的努力。他們永遠「低看自己、高估目標」,因此,不會眼高手低。

實地走訪這幾家企業後發現,這些企業的成功其實沒有大道理,他們不過是把最簡單的事情做到最極致,力量由此迸發,無限的可能也出現了!他們,是一群自己給自己希望的人。

無論是新莊發跡的信錦、斗六的巧新,乃至新竹的州巧;從LCD顯示器、筆記型電腦甚至到上千萬跑車裡頭的零組件,在台灣每個角落裡,這些本土企業,正在努力的發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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